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 20 章

關燈
第 20 章

簌簌被嚇壞了,她下意識地伸出腳尖踢走滾動的頭顱,回頭卻發現自己的布鞋上沾了血,是從頭顱與脖頸折斷處的傷口中流出來的,簌簌這才對自己所處的現狀有了真實的感受——她也會疼,也會死,死後她的腦袋要是不出意外的話,也會在地上翻滾兩圈,將青石鋪就的地板弄得臟兮兮,黏糊糊。

簌簌開始一陣惡心,開始下意識作嘔,她是在做夢沒錯,但是這不意味著簌簌能對眼前發生的一切無動於衷,這次不用身後的人的提醒,簌簌比上次乖巧了許多,將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,把存在感降到最低。

簌簌不敢擡頭亂看了,她只敢一邊發抖,一邊將那些淒厲的慘叫收入耳中,突然,簌簌聽到有人大喊大叫,估摸著是個男子,女兒家膽子小,只顧著哭泣和求饒,絕不可能如此大膽。

“我出身於草芥,學識自然比不上各位大人,空有一身武力,唯獨好的一點就是從來不幹沒良心的事情,更是從未作出勾結之事,劉大人也是如此,我們一定都是被你陷害的!”

“是你在陛下耳邊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,讓陛下懷疑到我們兄弟倆身上,害我們全家身亡……沈暢涔,你好狠的心。”

簌簌聽到那個名字,便下意識心口一顫,她自然對這個名字不陌生。

他不好好享受屬於他自己的生活,跑來見聞這些血腥氣幹嘛?

沈暢涔最愛幹凈,平日裏巴不得巴不得一日洗三次澡,洗數次手,每次都要費大量的皂莢,喜穿一身白衣,端得一副公子端方的模樣,今日沈暢涔會來,倒是出乎了簌簌的意料。

沈暢涔只是冷冷一笑,竟真的應了下來,“沒錯,是我說的,做這些事情的也不是你,而是你們的下屬,是他們借著你們的名頭鬧事,這也不算是冤枉了你們,我只是從中推波助瀾,用了一點小手段讓陛下覺得是你們幹的罷了。”

那男子吐了口血沫到沈暢涔臉上,“你好生卑鄙!這麽說來,這裏的一切都是你的人?”

“是啊,那又如何?”沈暢涔白玉般的面皮上沾了血,他只是隨意一抹,便再也沒去管它,“你們不也算計過我嗎?一報還一報罷了。”

那男子的聲線都在發顫:“我當初就知道!你賊心不死,說的效忠陛下全然是狗屁,屁話!”

簌簌變成了一只鵪鶉,將自己的存在感強行壓到了最低,她有些不敢擡頭了,害怕看到沈暢涔的臉,簌簌剛才瞟了一眼,又飛速低頭,他看上去有些可怕,眼底泛紅,透著一股莫名的癲狂意味,像是從無邊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。

沈暢涔似乎並不急著處理那名男子,而是興奮地咀嚼著他的痛苦,他單手挑起男子的下巴,“是啊,手段無論如何令人不齒,能達到目的就好,這個道理,還是兩位大人教給我的,您還記得嗎?”

沈暢涔欣賞夠了,才揮手給了他一個痛快。

下一個就是簌簌了。

簌簌被身後的壯年男子壓著上前。

簌簌全身都在抗拒,死命地拖延時間,最後還是被那兩個男子像提著小雞一般提了上去。

她的餘光看到了刀鋒的寒意,無數細小的聲音被放大,簌簌的心跳聲如同鼓雷。

簌簌是個嬌氣的女娘,連平日裏手指被針線紮到都要鬧得人盡皆知,幸好她沒吃什麽苦,在砍頭刀即將落下來的那一刻,簌簌的靈魂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走了。

好消息,簌簌不用受那些皮肉之苦。

壞消息,簌簌看到了另外一場夢,不,或許那麽多帶了太多自欺欺人的意味,嚴格意義上來說,這不是夢,而是現實。

簌簌看到沈暢涔害死了她的二哥哥。

畫面轉得很快,簌簌只是簡單地看了一眼,就是這一眼,讓簌簌渾身發寒,久久難忘。

簌簌看到沈暢涔拿著一把刀,上面還沾了水果的汁液,但現在那把刀卻紮在了楚添湧的胸口區,無數鮮血湧了出來,順著刀鋒一直流淌在地上,積蓄起一個小小的血色水坑。

拿著刀的人就是沈暢涔。

簌簌看到了,沈暢涔甚至還將刀繼續深入了皮肉之中,血沾滿了他一手,簌簌幾乎看不到沈暢涔手背原來的皮膚顏色。

伴隨著重物倒地的聲音,簌簌這次真的從夢裏醒了過來,她出了一身冷汗,輕薄的布料此刻緊貼皮膚,弄得全身難受,天還未亮,加上簌簌又在睡前支開了守著的人,簌簌此刻只有一個人,她跌跌撞撞地摸黑下床,將所有的蠟燭點燃了,簌簌太過急切,甚至手上沾了一塊滾燙的熱蠟。

簌簌終於可以稍微喘上一點氣了,但她眼前還時不時浮現出二哥哥臨死前的樣子——胸膛處插著一把鋥亮的刀,臉上的肌肉因為疼痛發緊痙攣,應該是痛極了,二哥哥他平日裏最皮,總是挨母親的打,狠起來三四天沒下過床榻,可是哪怕這樣,他也會嬉皮笑臉安慰她,“沒事,有時都有你二哥哥抗著呢。”

她有些後悔自己臨睡前的那一番菩薩心腸,真算是用錯了地方,沈暢涔是個黑心的,一張菩薩似的白凈面龐是他用來哄騙他人的工具,鬼知道他私底下做過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,至少簌簌從那個夢境中就看出了許多——冤枉同僚,只手遮天,害死她二哥哥,像只雀鳥一樣關著自己。

簌簌現在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了,沈暢涔無論獲得怎樣的下場都是他活該,自己才不是在算計人,不過只是為民除害而已。

*

夢境中,沈暢涔不經意間擡頭,臉上帶著倦怠的神色,耳邊充斥著各種聲音,從一開始的怒罵,到後來認清事實後的求饒。

這和自己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,他原以為自己會有一種大仇得報後的興奮與釋然,可是到頭來,沈暢涔只感覺到了濃重的厭倦,簌簌死了,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化成了一捧枯骨,他所做的一切無異於亡羊補牢,就算是做得再多,那又有何意義呢?

沈暢涔心口突然一陣緊縮,什麽東西催促著他擡頭看一眼。

不擡眼也就罷了,可是擡眼後,沈暢涔看到了簌簌,還是十年之前那般稚嫩的模樣,臉上帶著讓人憐惜的驚恐之色,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,身體卻在不由地發顫,她被人推動著慢慢往前面挪動,在身後兩個高大男子的襯托下,簌簌看上去就更加嬌小了。

沈暢涔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,剛想起身讓劊子手住手,可是一轉眼,簌簌又消失了,只剩下一個完全陌生的少女,癱倒在原地,臉上滿是淚痕。

沈暢涔扔了塊帕子下來,道:“十年,你才六歲吧!不知事的年紀,估摸著也就愛吃些蟹粉酥,和家裏的婢女到到處瞎跑。”

那名女子不敢哭得太放肆了,只敢小聲嗚咽,身體也隨之抽動,看上去有些像流浪的幼貓。

沈暢涔在那名女子身上看到了簌簌幼年時候的影子,心也不由軟了幾分,“罷了,稚子無辜。大人做得那些齷齪事,也不該算在你頭上,我放你走吧!”

女子驚訝地睜圓了眼睛,“謝……謝謝大人。”

沈暢涔又道:“你愛吃蟹粉酥嗎?要不要我拿些給你?”

那名女子也不知該怎麽辦了,只能一味迎合:“謝謝大人。”

沈暢涔派人打包了一些蟹粉酥,送這位女子走出了大門,女子推有些軟,但也抓緊時機,踉踉蹌蹌地逃了出去。

當初他的簌簌和他第一次見面的時候,大概也就這個年歲,被家裏人保護地極好,臉上只有笑意,最多加上蟹粉酥和蜂蜜糖糕的甜味,從未見過愁苦。

沈暢涔喃喃自語道:“我的簌簌啊!”

到最後怎麽就落到這番下場呢?

沈暢涔還記得為了保下簌簌,他還親手殺了一個人,弄得自己無比狼狽,平日裏執筆的手在顫抖,衣服上也是斑斑血跡,他全身僵硬,頭一回了解到害怕的真實含義。

這是他第一次殺人。

殺的還是簌簌的二哥哥,一個皮膚褐色,長得高高壯壯的武夫。

學文的看不上舞道弄槍的,覺得他們粗魯,那些武藝高的,也覺得那些所謂文化人滿口文縐縐的詩詞,沒有男兒氣概。

在楚家,他們僅有幾面之緣,連話都沒說上幾句,可是卻在一人殺死另一人的場景裏,說了無數句話。

楚添湧來的時候只穿了一身常服,未曾佩戴兵器和鎧甲,披著一頭烏發,他年少時候就去了戰場,臉上滿是斑斑痕跡。

沈暢涔沒接觸過他,卻也佩服他,能受那麽多苦,一點點往上爬,真被他搞出了一番軍功。

楚添湧很客氣,像模像樣地鞠了個躬,還叫他沈大人,“楚大人,我這次來,主要是想請您幫我一個忙,這個忙說大不大,說小也不小,您放心,不會讓您白白幫忙的,我願意給您報酬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